“卑职既非乡里愚蠢信徒,又亲眼见到这些恶僧如何掳掠乡士,即便没有生死危机,也绝不苟和此类恃法愚众的贼徒!佛陀若真有灵,应该降罪这些佛门积垢,而不应该惩罚人间正义!卑职既然做了,便无惧神佛谴责,因此滋生的人势扰患,卑职也一力承担,绝不牵连从事共都水同僚们。”毛世坚闻言后便又说道。
“足足七十多条人命,当中还有闻名京邑的道德法师,你打算如何承担?”李泰闻言后又冷笑道。
“卑职打算先请辞职事,携此罪证赴台讼告。我家虽非权门巨室,但也是关西殷实人家,请求乡义故交联合奏事……”李泰听到这里,便抬手打断了毛世坚的话,并不客气的说道:“杀僧毁寺,已经是一罪。若再串结乡徒宣扬沙门丑恶,则你必死无疑,还会连累宗属乡亲。此门中信众多少,你知道吗?难道这些尽是痴愚,唯你清白高智?持心守正是好,但若不自量力,比那些沙门愚众更蠢,只会害人害己!”毛世坚听到这话,脸色又是一黯,也正因为担心此节,他才不敢轻易离开寺庙让郡府接手。
方才所言已经是他考虑诸多,自觉得尚算周全的方法,被李泰开口否定后,心情也不由得后怕彷徨起来。
李泰见毛世坚一脸的惆怅彷徨,又指着他说道:“起来吧,记住当下的心情,以后临事需要三思!这世上不会有太多人纵容你的轻率冒失,我既然不幸担任了你的长官,后续纷扰还轮不到你来担忧!”
“从事,我……卑职虽然不悔所为,但也自知此事想要遮掩下来实在不易,入署以来助事殊少,从事本已任艰,若能言计教我、便已感激不尽,实在不必揽事上身……”毛世坚仍然不肯起身,继续垂首说道。
“助事殊少,当然是你的罪过。但行使途中遭此滋扰,我若不能保全,还有什么面目署中弄威?所任虽艰,但无人不可成事。你等但守职内,余者不必操心。”李泰又回答道,倒也不是为了刻意的收买人心,只是觉得这本来就是他的义务。
当老大的如果连给属下擦屁股的担当和能力都没有,那还混个屁!虽然李泰也没说要怎么解决此事,但听到他这一表态,毛世坚心中也是惶恐大减,再作顿首道:“无论之后情势如何,但得从事此言,卑职感此恩义,一定为从事效犬马之劳!”李泰闻言后便点点头,旋即又问道:“此中寺奴还剩多少?见簿物资寺中存留多少?”
“寺奴尚有一百三十余众,皆非僧祇户编,是从各处掳取的奴客。寺中布帛存有两千余匹,米面并诸杂谷吃食五千余石,余者皆散在周边寺产庄园中。另有金银铜器诸类……”听完毛世坚的介绍,李泰心情又是大好,望向毛世坚的眼神也变得亲切起来。
对佛门表面恭敬、心中不屑的人,他是见过不少,但诸如此类说干就干的却不多见。
哪怕李泰自己心里早有想法,但也还一直没来得及抽出时间去做,没想到被这小子抢了先。
他嘴上虽然打着包票,但接下来该要怎么做,其实心里也有点没谱,于是便先吩咐下属们做该做的事情。
将这些僧徒尸首焚烧处理,并将寺庙中的财产整理打包。瞧着部属们在寺庙中忙碌起来,李泰则坐在这寺庙大堂前思忖对计。
他杀雷氏乡豪时虽不手软,但对寺庙却还不敢公然的劫掠屠戮。因为杀乡豪所考虑的无非利弊,但寺庙却牵涉到宗教信仰、意识形态等问题,并不是单纯的利弊权衡逻辑思维能够解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