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琴于是说道:“先生可知我是何人?”
“不知。”
“十年前,燕国曾经有位义士,不顾生死,只身刺秦,只可惜阴差阳错,最终未能成功。秦王暴虐,为报复刺杀之人,攻入燕国后,下令将牵涉其中的二十余人全部处以极刑,并灭其三族!
燕太子府鞠武一家上下八十余口全部被杀。所幸,太傅小女儿恰好外出不在家中,躲过一劫。但从此她只身一人到处流浪,以卖艺为生。她击筑演奏都是高渐离所教授,乍听悦耳动听,实则暗含悲伤之意。不懂击筑之人只会呼喊赞赏,只有深谙此道的人才能听出其中的悲凉。”说到此处,雪琴眼泪止不住的滚落下来。
高渐离现在终于明白,眼前之人正是鞠武的小女儿。此前在燕国之时,鞠武与高渐离都对击筑有很深的造诣,互相欣赏。鞠武曾拜托高渐离教授小女儿击筑,那时雪琴才六七岁光景,天真烂漫,想不到竟也经此大难!
高渐离也忍不住流泪,顾不上许多,一把抱住雪琴,哭道:“孩子,你受苦了,我就是高渐离啊……”
雪琴一听此人真是高渐离,更加激动,大哭起来。俩人抱在一起痛哭良久才渐渐止住。
雪琴问道:“高叔叔为何会隐居于此?”
高渐离长叹一声,道:“荆轲死后,秦王下令捉拿所有与荆轲相熟之人,当年太子府的门客都四散逃亡,我也是不得已才来到这里,本打算就此了却残生。想不到今日竟然还能见到你!真是苍天有眼,不绝太傅之后啊!”
“秦王暴虐,竟然害的叔叔不再击筑!只有喜爱击筑之人才能懂得不再击筑的痛苦!”
“是啊,这几年我把筑和衣服都埋藏起来,强忍着不去碰触。”
雪琴自幼仰慕高渐离,如今见到,心中又爱又怜,忍不住道:“如果叔叔不嫌弃,我希望能与叔叔共度余生,我在外击筑养活叔叔!”
高渐离一惊,没想到雪琴竟然会这样想,他今日第一眼看到雪琴就觉得此女不凡,等到听完她的演奏,更是深深的被她的技艺所折服。现在得知她就是鞠武的小女儿,瞬间萌生了一种恋爱的情意,但他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,只是觉得自己以戴罪之身不能耽误雪琴,急道:“此事万万不可,你还年轻,怎能与我共度?”
雪琴又开始掉下眼泪,道:“我身负血海深仇,却无法得报,孤身一人留在世上又无人收留,不如一死了之。”
高渐离大惊,连忙拉住雪琴,道:“或许,我可以为你报仇!”
雪琴听说高渐离要为她报仇,大吃一惊,问道:“我固然想报仇,但是如今四海统一,秦军侍卫个个如同虎狼,见秦王一面都难,如何报仇?”
“我听说秦王也爱好音律之人,我可以凭借击筑接近他。”
“啊?”雪琴意识到,高渐离又要行荆轲之举,忙道:“以荆轲之力尚难成功,叔叔如此力弱岂不是以卵击石吗?”
高渐离道:“不击杀秦王,为你报仇,如何值得你托付终身?”此刻,高渐离胸中升起一股豪气,他要为眼前这个弱女子报仇。
雪琴一下子陷入了深深的矛盾之中,这固然是为自己全家报仇的好机会,但是高渐离此去必然不会再回来,她不知道怎么做,只是哭道:“我不要你去送死……”
高渐离安慰道:“这也不一定就会死啊!”
雪琴将脸深深的埋在高渐离怀中,痛哭不已。
此后在酒馆之中,高渐离开始有意的暴露自己识得音律。每次有客人击筑他都驻足倾听,并总是点评一二,击筑之人都心悦诚服,感谢他的指教。
高渐离的异常举动,都被其他的酒保看在眼中,他们记恨客人们都称赞高渐离,私下里向酒馆的掌柜告状道:“每次有客人击筑的时候,王三就停止干活,驻足倾听,还时常说三道四,我们都觉得他是趁机偷懒,请掌柜的处罚他。”
掌柜的也感到好奇,便暗中观察,发现王三确实对击筑非常感兴趣,而且每次点评都会让那些深谙击筑之道的人钦佩不已。于是掌柜的将高渐离叫到跟前,问道:“王三,你可懂得击筑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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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渐离假装一惊,道:“小的不懂。”
“那为何每次有人击筑,你都驻足倾听?还要点评一二?”
“小的也是听别人说的……”
掌柜的知道他是在说谎,便呵斥道:“你若会击筑,我就让你继续留在店中,每天到堂前击筑,吸引客人,我给你开双倍的工钱;如果不会击筑,那你就是懒惰,立马给我滚蛋!”
高渐离故意犹豫片刻,道:“让我击筑可以,但是如果我击的好,我要让全郡的人都知道!掌柜的到时候不能阻拦我出去演奏!”
掌柜的冷哼一声:“就凭你?好!我答应你,如果有别人来邀请你去演奏,我不仅不阻拦,还照常给你工钱呢!”
此后,高渐离便每天到堂前击筑。筑声宛如“又绿江南岸”的春风,悄声无息;又如“随风潜入夜”的春雨,润物无声。宾客们都沉浸在其中,仿佛一切尘嚣都已远去,只有这天籁之音。
他每次演奏,底下都会坐满宾客,宾客们都说他击得好,争着给他买酒喝,酒馆的生意异常火爆。
慢慢的,王三善于击筑的名声便不胫而走,宋子城里的人轮流请他去做客,向他请教击筑的技艺。掌柜的见他如此被欢迎,便不再让他做酒保,而以上宾之礼对待。只希望他能多留在酒馆一日。
就这样,高渐离白天外出击筑,晚上便与雪琴居住在一起。雪琴每天都为高渐离做最好的饭菜,她知道他